天黑了。
商业中心有家广式粥店，是我和徐晓乌一致决定的去处。
——体育考试那会儿我曾有过带着他们去的想法，但最终还是被自助餐打败了。
就当是弥补了。
落座后，三人顺时针传着菜单，传到谁谁在上面点一道菜。点得差不多以后，我只是和张可颂四目相对，她便自觉地拿上菜单跑去点单。
徐晓乌这时拿他那深邃的眼睛看向我。眼中似乎有口黑色的井。
“张可云。你……在三年后，还有可能记得我们这群小弟吗？”
让人说不出，或者是不忍心说出假话呢。
“徐晓乌……你们可是我从小学以来的第一党朋友，我不会，也不可能忘记。或许……我们应该考虑，最初相互的真心是否还能保持纯粹。”
“说得对啊。”他稍显的从容了一些，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
在等餐时，我们继续闲谈，但徐晓乌却又突然说话断断续续，一点也不利索起来。
背过张可颂，他使了个眼色，示意我出门和他细聊。
哦，原来是有女生在旁边，不太好放得开是吧。
看来以后要是有机会和他叙说真相，得着重地和他说说，要培养在陌生人面前还可以像以前他和我在班级表演时讲相声那样从容的胆识。
更别说你的大哥，现在就是个女生。
“出来了。你要和我讲些什么呢？”
在餐厅门口，两人接着对话。
“下面的问题有点幼稚……但还是希望可云你可以认真回答……或者应该说是帮我一起思考。”
“哈哈。你尽管问吧。”
我心里没了一道坎。
甚至，突然觉得，即使他直接询问那个连衣裙少女是不是我，我都会正面回答。
但既然要让我思考……可能不是个会很直接的问题。
“呃。要是我们班的人之中有人某天学到些什么不该学的东西，而且是不方便直接说的那种，我应该想个什么样的办法规劝他尽快恢复正常生活，不要玩物丧志？”
还是问到这个问题上来了。
这会儿我尝试读心，发现他完全认出张可颂并且把她的样子与我刚开始逃窜那会儿手中拉着的人对上了……或者，与我也对上了。
他还是知道我所谓“铝装”的事实，打算以一个不伤和气的方法让我自己改正。
“好问题。我应该知道你话里的实际意思。我们高中也有这样的人……作为'大哥'，很高兴可以知道你依旧坚持不管是生理上还是精神上的健康生活习惯。但是，我们不可能改变所有人。
“我说的人包括陌生人和朋友、家人。有些同学，就算和我们学习三年，也就只能称得上是个熟悉的陌生人，我们肯定没有任何时间去浪费，对吧。我觉得你应该也是这样想的，这么问也一定是着重于那些死党朋友吧。首先，你得当好一面公正的镜子……”
我的措辞不是那么严谨，却还是尽可能的把自己一切可以想到的都告诉他。
终于讲完，他也朝我笑了笑。
“我明白了。接下来，张可云，根据我的判断，我想以你刚刚话中提到的第三种办法和你好好谈一谈……”
话没有说完，他哽咽住了。
不是他突然失去了和我“谈判”的勇气和决心。
他的脸颊冒出冷汗。瞳孔忽大忽小。
又隔了十秒，他终于冷静下来。
然后伸出双手……
……轻抚着他本应该看不到的。
我的长发。
他在刚刚我的讲述中又把我摆到了他心中更高的位置。
结果好巧不巧，突破了迷行法术的能力上限。
他完全看到我了，凭他对我的信任。
“哎。”他自嘲道，“我是个傻瓜。你一直在隐瞒着什么，……但作为小弟的我却差点当了你的绊脚石，还错怪大哥你了。”
前半句话差点让我以为我的形象在他心中瞬间崩塌，结果还有意外收获。
“你这些天，一定过得很不方便吧……”
——————————
张可颂被我暂时打发提前回去了。
我的出租屋和他家距离这里有段距离，而且一半都是顺路。
我决定，和他一起走过这条路，在这次聚会的最后再听听他的声音。
“可云，今天在那家饮子店，你还记得那个'三品管'吗？就是三根细管组合在一起的吸管，但实际只是让那杯茶被顾客感觉分量大……”
“可云，还记得我以前总是和你提起的那辆车的品牌吗？对，刚刚开过去的那辆……”
“可云，在我看来，哲学如果仅仅被赋予在那个红头巾上，就失去了哲学的本义。从前我还搞不明白，现在……”
“可云……”
“……”
他彻底松开了原先皱起的眉头。我们恢复到从前我们的无话不谈。
所以，即使我变成了他不认识的样子，只要他知道是我，就可以完全接受。
就算现在他身旁的张可云是个女生。
……
不知不觉走到了岔路口。
“就在这里告别吧。对了。徐晓乌，你……真的不想亲自问问为什么我会变成这个模样吗？”
“我当然想，只是害怕伤了你的心……”
“傻小子。要是我的心那么轻易就被伤到，我恐怕还没毕业就可以被你气到绝交了。”
徐晓乌和一个叫王勃的同学那三年不知道开了我多少善意但不恰当的笑话，我都没有多在意。
我凑到他耳边，简单地叙说了一下我几天以来的经历。
“啊！？所以说，你之前后面跟着的那个所谓的妹妹，叫张可颂的女生，其实也是你？”
我略显坏笑的点点头，打趣道：“喜欢上了？要是真的如此，我一辈子都可以托付给你的，无妨啦。”
“哎呀，没有这回事了。”
徐晓乌还是更多受“授受不亲”老话影响，他比另外两个争着要当张可颂小姐狗蛋儿的稳重得多。
“那么在离别的最后，我还想说个事情。
“从今以后，我不再是你的大哥了。”
见他没读懂我话里的含义，我微笑着补充道。
“首先呢我的意思是我们已经不可避免得独立开来，你还会有和其他同学交往的经历，你不是我的附庸；并且，我现在这个样子从气势上就压不过你了，根本没有点大哥样。”
然后，我突然把头凑近他，声音降低了三度。
“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平等交流的朋友啦。下次不要让我听到'大哥'这个对我的称呼了啊。”
夜色已浓，但我似乎可以看到徐晓乌脸红了。
“那么最后，再以兄弟的身份拥抱一下吧。”我看着自己准备乘坐的公交
车正准备进站，我提议道。
“你说的算。”徐晓乌主动张开了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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